倘若历史人物也有流量,诸葛亮必是顶流。
他的形象太过神秘,伴着仙气,翩然而至,供人景仰。以至拿到其所著文集,竟有些恍惚:原来,这位千年来笼罩着浓烈符号色彩,智慧与忠诚化身的武侯,确实真真实实地存在过!本无意剥开这层神秘,却被他给哥哥书信中的这句话深深戳中了:
“瞻今已八岁,聪慧可爱,嫌其早成,恐不为重器耳。”——《诸葛亮集·与兄瑾言子瞻书》
老来得子,诸葛瞻八岁时,他的生命已到最后关头。这里,他既非一国万人之上的“鞠躬尽瘁”的丞相,也非历史演绎赋予的“多智近妖”的卧龙。这不就是位寻常父亲,日常的骄傲与烦恼的表达吗?想来,儿子出生后的大部分时间,他均忙于北伐,远离家眷。若得片刻闲暇,看着年幼懵懂的瞻,是否也会亲亲抱抱举高高呢?(偷笑)
凡读书人,无不对“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”朗朗而诵。如果他给诸葛瑾的书信,让人窥其作为父亲可亲的一面,《诫子书》则显得颇为严肃。说是对儿子的教导,却更像对自己人生的领悟。公元234年,丞相莫不是已预感到什么。否则,他怎会恰好在生命终结的这一年,为尚不知书的孩子留下这篇千古家训?
母上曹全碑隶书作品临摹《诫子书》
总觉得孔明身上带着某种矛盾。在生命的前半段,除却童年不得已的颠沛流离,他只是“不求闻达于诸侯”的安静隐士。27岁出山后的27年,怀着“兴复汉室”的执念,他却毫无保留地向世人施展着才华与抱负,甚至之后独自撑起出师北伐的事业,直到最后一刻,未有歇息。被刘备三顾后的那年,俨然成为他生命两种姿态的分水岭。一如《戒子书》开头多谈静心修养的学习,结尾多谈不甘于穷庐空老的志向。
小孔明出生时,大汉王朝大厦将倾,他甚至都没能亲历这个朝代的盛世,就随叔叔过上了逃难、客居他乡的生活。那为之付出一生的“匡扶汉室”的理想,究竟是要让他复兴一个怎样的汉朝呢?或许这位读书“观其大略”的青年,早已在内心构建出了那个曾经美好的汉代社会图景。
与其说他欲“匡扶汉室”,我更愿意相信他在“匡扶正义”。
“有一诸葛,已可使三国照耀后世,一如两汉。”——钱穆